明朗月色跨入暗沉沉的药铺内,消磨为一地模糊不清的影子。也许是怕被发现,张机并未点燃烛火。

    李隐舟掀开包袱皮,里头露出一沓厚厚的竹简,除此之外别无长物。

    张机这是要走个干干净净,除了爱书,身外之物都抛在庐江郡,这样也减少别人怀疑的可能。

    师徒两人的思路在不愿意依附孙氏的交叉之后,再度相偏了。

    张机要借此机会,假死遁离庐江郡,而李隐舟完全没有想到真的离开此地。

    浮萍落于何处就在何处生长,柳絮漂泊千里万里,随风直上青云。他的师傅不愿意扎根于此,欲要四处借力,攀上医学研究的顶峰。

    作为后辈,李隐舟很敬佩这样的老先人,但是作为徒弟,这个师傅也忒任性了点。

    “师傅。”他试探地开口,“你要出远门吗?”

    张机将摇摇欲坠的包袱一股脑塞给他,连书带人一起推到桌边,看小徒弟猝不及防的神色,伸手拈起粘在他肩膀上的芦花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你帮我寻的药?”

    张机和几个孩子颇算得上忘年交,知道他们一半的机密,因此李隐舟也从没想过对他设防:“孙氏要搬离庐江郡,徒弟少不得送一程,让师傅担心了,嘿嘿。”

    做师傅的可比旁人了解自己的徒弟,并不被他的嬉笑蒙混过去:“既然道过别了,我看不如大家都散了,也算干净。”

    李隐舟万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决,一时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张机的眉目于晦暗光线中模糊了轮廓,唯有深浅的皱纹历历可数,如树的年轮,清晰地记录着风雨飘摇的半生。

    他背过身去:“后天就走,你明儿好好拾掇拾掇吧。”